生门也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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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望

清风徐来,刚入伏夏,夜里的鸟也快活,不似春日那般要死不活的,现在大多顶着树叶在那几十丈高的地方叽叽喳喳的聊。奚望在屋外寻了块大石头躺着吹风,他傍午时候心情不错,临时起意顺着溪水边行了老远,只是闷头走,听潺潺水声,走的膝腰都酸才找了地方解决晚饭,吃的还挺好。

 

就是今夜的云,太厚。

 

奚望这样想着,他掸了掸身上灰,三步两步跳进了屋,环视一圈,这次找的这家驿站环境确实配得上那些银两,整洁且僻静,屋外半片树林,半片竹林分着种,竹叶摩擦间沙沙的声音很有惬意的味道,适合休息,他又拢拢塌上被褥,还是早点睡,于是便吹了灯。

 

竹子让空气里有种清淡的气息,奚望闻着这味道合上眼后没过多久就散了意识,他昏昏沉沉的睡,也不知道睡没睡实,半梦半醒间好像看见了乐,那身影越发的清晰,就在他面前。

 

他见到乐在他们从前生活的那方院子中间收拾着竹竿上缠着的牵藤花,她在朝他笑,问他晾好衣服没,快来帮忙撑竿子;他见到乐在屋里的灶台那不停的翻弄着炒菜,问他要不要少放一点辣椒调味道;他闻见乐蹲在外屋地上守着小药罐煎着给他补身体的药的味道,乐还边扇风边安慰他,说喝了药身体很快就好了;他还见到浴室屏风后升起的蒸腾的雾气,听见乐喊他快点进来搓背;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乐的指尖和那盈盈的侧脸,听到那声软软的师哥——

 

有些重影的红衣是奚望最不可置信的,他自从复活以来,很久没有梦到乐了,他以为自从见过她膝前跑得飞快的孩子后就已经断了念想了,可时隔许久再梦到她那被风扬起的水红色的衣角与发丝,那绑袜的长带还是他亲手做的,梦中的她脚腕上仍旧是缠着的那条,奚望不自觉的挣扎着想要再靠近她一点,去回应她的问话,傍着她身影去帮忙,但好像又不能这样做,他已经是个消失的人了,他已经不复存……

 

被外面咔嚓一声雷响惊醒,奚落喘着大气从被里坐起,很久没这么疲惫的做梦了。他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梦见乐了么,他摸了摸被自己攥皱的袖口,又抚了抚胸口,他自认为他再也不可能感受不到爱情的甜美了,这梦可能只是过去那个奚望的心酸痕迹。

 

奚落坐在木凳上就着水吃了一块甜糕,又回想起那梦,大概是偶然而已。起身去关了窗,人才重新躺回榻上。

 

本以为这次睡下便不会在做梦了,但事并不遂他愿,脑中的意识先模糊一阵后又开始清晰,他这次回到了小时候,生前的小时候,家里假山旁边那棵高高的桃子树下。

 

他的阿娘还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小手,听不清在说什么。他梦中那个时候大概才四五岁,正是顽皮,总嫌弃阿娘啰嗦,就骗他阿娘说爹爹有事要和她在书房商量,阿娘便火急火燎的走了,只留下丫鬟照顾他,不过丫鬟管不住他,他就三下五除二爬上树去找鸟窝,最后还是二叔叔把他拎下来的。二叔叔对他可好了,带着他去街上买糖年糕和小人画,还领着他去逛北市的长集,他爱笑,见谁都露着小牙,而大家也都认得二叔叔,所以每次两个人都被塞得满手东西。

 

可出了集市一转眼,二叔叔也不见了,他扔下东西四处跑着找人,跑进一个大门,居然进了祠堂里,那里黑,他见到爹爹在点香,就赶紧过去,爹爹指他一下作为警告,反正他坏了规矩也从不恼他,只是拉他在软垫上跪着,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他听那些师傅翻来覆去的念着的是冗长的经书还是诗文什么的,梦里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困得不行,一下就栽倒到了地上。

 

奚望被疼醒了。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摸了摸后颈的东西,不是梦里摔疼了,而是他后颈的东西在作乱,那块蓝色的石头。奚望不想管它,忍着痛翻了个身布置过了多久才又沉沉睡下去,而这次,却是另外一番不一样的梦境。

 

还是那方山里的院落,还是那排牵藤花,可师妹的身影已经不再。他好像是站在院门口,感觉到手上的重量,他低头,一把满是血迹的剑被他紧紧的握着,这一刻是奚望永远不会忘记的时候,在他濒死之前。

 

胸腔内强烈的巨痛传遍全身,他一激灵,也顾不上是不是在梦中,面对冲上前来的妖物,他还是甩着那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用力朝前刺上一剑。他记得,那妖物也用利爪在他腹上划了一长道,果然,腹部随即疼痛无比。即便是在梦里,奚望也无法遗漏任何一处打斗的细节。随即他背后也被砍了一下,他当时应该是转身用剑柄戳进了妖物眼中,那之后两只妖物与他缠斗了有一个多时辰,两方都血流不止,最后到底是谁的血混着谁的血都已经分不清了。

 

再后来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就是一位小先生,拉着他的后颈,他好像是在后山半山腰的树上,他见到远远的院落中满地妖物尸体,而小师妹回来后发疯一般在屋里屋外的搜寻着,她在找他的身体,尸体,甚至残骸也好,乐肯定是这样想的。奚望记得当时自己被砍得血淋淋的了,但那个小师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封住了他的经脉,吊着他的命,他才得以能在这看小师妹最后一眼。

 

乐哭的撕心裂肺,那声音他在后山都听到了,但他就是记不起自己那刻想的是什么,他复生后回忆了无数次都记不起他最遗憾的是什么,直到这个梦里,再次被挂在那半山腰,他才想起,原来,他遗憾的是答应乐的那个吻。

 

“若大战告捷,我会在院里迎接我们的英雄,亲吻我的夫人。”

 

湿泥夹着青草的气味从窗缝渗进来,奚望则在雨下的最大的时候醒来,脸侧枕上,洇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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